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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芜惊醒,此时第二道天雷劈下,她连忙护体,苍列看她动作,亦握紧手心,眼睁睁地看着雷劫将她劈得鲜血直流。
应芜再度昏睡,又从那道线前苏醒过来。
这次,她觉得浑身泥泞腥臭,搔痒难耐,似有跳蚤在爬。
就连她,也在爬,在地上蠕动,好像一条虫。
她痛苦地伏在地上,忽然察觉他的气息,她吃力地伸出手,她想叫他,但她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如咿呀之语,极为难听。
褚绥却听到了这细微的呼唤。
他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他说:“可怜啊。不如随吾回宫。”
他并未嫌弃她一身脏污,为她梳洗,为她治好了眼疾哑疾,又取一银锁,挂在她的脖子上。
“昊儿,你体弱,须时时修炼,多修护体之法,此长命锁,是吾听闻人间有子,为子嗣祈福所用,你灵根与吾相冲,无法饮吾血气,万事都要靠自己。”
她听着,点点头,和他说:“昊儿明白。”
褚绥抚摸着少昊的发,她看到他笑意温和,满眼爱怜。
应芜经历了少昊帝的一生。他确实俊美,也确实太好了。他扶危济困,从不诉苦,从不抱怨,受伤应劫,都咬牙坚持,虽说无情,却处处照拂师弟师妹,浮梦须饮露修行,他三更便起,苦守池中,为她取露。浮梦需剑,他远赴西北,取轻铁为她锻剑。浮梦受伤,他衣不解带,跪在她身侧,小心为她擦拭汗珠。
是以浮梦爱他。
彼时苍列身弱,他亦为他寻来宝珠,帮苍列守魂。苍列母族待他苛刻,少昊竟一言不发,将其母族上下整顿,从此鲛族易主,以苍列为尊。
三人坐饮,苍列抱怨:“师兄为何总是不苟言笑,岂不是浪费了今夜良辰?”
少昊不语,唯有浮梦托腮看他,一脸爱慕,苍列又说:“小妹,收收目光,我还在这呢。”
少昊基本没说过话。应芜便是他,他这一生,鲜少言语,讷言敏行,实为正统君子。
但天下大乱,君子之行,如何治世?
她同样看到他的铁腕手段,看到他和同门甚至与褚绥的争执,他坚守此道,一心不悔。
唯有浮梦死时,她感受到此人前所未有之钝痛,让她哭喊出声。而后…便是送那魔胎离去,浑身浸入魔道。
褚绥将他搂来,低声道:“为师在。”
少昊垂泪说:“孩儿不孝。”
褚绥维持着搂抱他的姿势,哪怕他已亲手捏碎少昊的神元。她从未见褚绥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褚绥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她听到他极轻却也极痛的一声“昊儿”。
应芜痛他所痛,心中郁结,久久不能疏散。
随后,是浮梦的脸。
她笑着看向褚绥,和他说:“师尊,徒儿去玩水了,这几天就不回来了。”
她一双紫瞳,灵动乖巧,褚绥颔首,笑道:“顽劣。”却是满腔爱怜。
然后,又见这双眼瞳,神采尽失,化为乌有。
她又看到了先帝,自决而亡,苍列望着他,而褚绥望着他们二人。
…还有他其他弟子,他未曾提及的…那些书中圣贤。
他看着他们死去,看着天地逢乱,山川变色,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世于水火。看着众生受苦,欣欣向荣,又归于水火。
在剧变、雷劫、混沌之中,她体会到了褚绥一生所有的钝痛。
故友入魔,他以手刃之,了结其生。
徒弟惨死,他颓然望之,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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