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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第1页）

郑谨不可置信的回过头，他感觉大脑的反射弧似乎是不够用了。以至于他瞬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易宏志所说的这句话的含义。

他答应了？

答应什么？

答应让一个未成年的小男孩满世界乱跑吗？

他很有可能不知道被哪个人贩子拐到穷乡僻壤天涯海角鬼都找不着的地方去。

看着已经被烟头烧到指尖的青年说不出半句话，易宏志又接了句，“他不是一个人走的，他跟着另外一个女孩。就是别墅监控拍到的女孩，”说着，易宏志望了望远方暮色沉沉的夕阳，感慨万千的叹道，“一转眼已经长那么大了。”

郑谨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疑惑的问，“你认识她？”

“她是我以前接触过的一个刑事案件的嫌犯的女儿，因为我老婆的案子，我后来接手的大多数都是经济类案件，那是我为数不多的一个接受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一个案件。案子简单明了并不复杂，就是一个简单的因为家庭纠纷，一时酒后失控，失手捅死了自己的堂兄。有目击证人，嫌犯犯罪后也有自首行为，我是着重于这一点为他辩护的……但我对这个女孩印象非常深刻。”

“比起他惶惶无所依的妻子，跟在后面唯唯诺诺的儿子，这个女孩，淡定的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嘲讽。在我跟他们说明案件进展情况了之后，这个小女孩冷笑的来了句……”

易宏志像当年一样的头皮发麻的重复了一句，“愚蠢。”

“法医当时通过对受害者检验，致命的刀伤在第二刀，但是当时那也是十年前了，技术并不像现在那么发达，无从判断第二刀是什么时候刺的。虽然在场目击证人都说当时只看到那名嫌犯捅了一刀，但是嫌犯自己供述的是在受害者扑在自己身上时，他又补了一刀……”

“可是那个小女孩的话，一直在我心里蒙着一层疑云。之后我走访了受害者和嫌疑人的很多亲朋好友，得知俩人因为各种原因关系一直处的很紧张，而且嫌疑人酗酒成瘾，酒品也不是很好，曾经因为醉酒闹事有两次拘留记录……一切似乎也都对的上。只是那个女孩的话一直让我念念不忘。”

“后来因为拼凑来的线索和资料不足，我依旧以主动自首从轻的条件出发做的辩护，判了十年。嫌犯并没有上诉，认罪服刑了。后来因为一起案件，我去当地派出所调查情况，正巧又碰到这个女孩，好像是母亲带着她和她哥哥改嫁之后，要改姓，来派出所登记办理。就在她哥哥乖乖在旁边填申请表的时候，那女孩看了我几眼，似乎认出我来了。我办完事准备开车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拉开我的车门坐上了我的车……”

听着易宏志匪夷所思的经历，郑谨突然感觉到律师这个行业也靠谱不到哪去。

“在车上，她跟我说，当年她父亲之所以杀人，是因为那个嫌疑人的堂兄侵犯了自己的母亲。因为不想让自己的老婆名誉受损，她父亲宁愿多判个几年也不想把这一层原因说出来。现在母亲要改嫁给她换名字，她不喜欢新的姓名，也不喜欢新的家庭。她觉得过往的一切没有什么不好面对的，她希望属于她自己原本的名字能被人充满爱意的唤着。”

郑谨这才咂么出来点味道，缓缓开口接话道，“所以你觉得这个小姑娘，能让延朗坚强的面对过往和现实？不是我说啊……易律师，不面对现实的明明是……”郑谨略顿了下，觉得自己后面的话可能不太好听，强行把自己后半句给咽下去。

易宏志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似乎丝毫不介意郑谨的直言不讳，“这个女孩在十六中门口下的车，后来我经过这里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十六中校门口的大显示屏上，有个不知道什么的绘画大赛她获奖了，她的照片和名字反复滚动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略有些在意，后来几次在十六中的校门口显示屏，都能看到各项比赛上她的名字。最后一次见到，应该是庆贺康州美院的录取。”

“所以你觉得这是个好孩子？还能顺便辅导下延朗的美术吗？”郑谨不以为意的挑挑眉，依旧微微含着怒火一般的讽刺道，“那直接请回家当家教多好？”

易宏志沉了下眸，叹了口气，从内侧衣兜里掏出一张明信片，郑谨在已经昏暗的夜色下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只看到了明信片图片上似乎是一条被雾气淹没的石板路，路的尽头有个模糊的身影。“前年她曾经给我寄过一个明信片，从云南寄过来的。这个时候她本来应该是在康州美院读大二才对，我收到明信片好半晌才想起来这是谁。”

路灯似乎到了时辰，齐刷刷的亮了起来，郑谨接过那张明信片，似乎被保存的还不错。

“她说：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爱，一味的付出可能只会带来压力，放手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郑谨随着易宏志的话音逐字逐句的看着那张明信片，突然眼神定格在了明信片右下角的落款，一时呆愣在了那里。

易宏志并未察觉出郑谨的不自然，自顾自的说着，“延朗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想离开家自己闯闯，我只觉得是在胡闹，我甚至咆哮如雷让他滚回来。他仍然平淡的说他没有在制气，希望我能支持他的想法。我还没缓出个所以然来，这个女孩接过了话筒，跟我说，如果把延朗捆在我的身边，只是为了让他和我一样沉浸在对逝去之人的怀念里的话，不如放他走。我当时……”

易宏志话音突然哽咽了，垂下头，喃喃自语道，“在我答应让延朗走的时候，我竟然没来由的呼了一口气，我真的是把他，把我的儿子，当作缅怀妻子的……”

郑谨略平复了下心情，将手搭在易宏志的肩上略拍了拍，安慰的说，“我知道，您是爱你的儿子的。不过既然是延朗自己做的决定，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反正那女孩虽然不算知根知底，但据您所说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

说着他起身说还有事要处理先告辞，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揣起那张明信片，索性易宏志沉浸在他起伏的情绪里并没有注意到，郑谨离开了几步，又似才想起来的样子，将明信片递回去。“抱歉，差点带走了这个。”

在递回明信片的时候，郑谨又深深的看了那张照片两眼。

坐上驾驶室的郑谨并不没有保持住在易宏志面前的风度翩翩，他拍了一下方向盘，咒骂了一句，随即踩下油门往庄妍家的方向驶去。

到了庄妍家楼底下停车场停稳了车，郑谨仍旧是不可置信的又掏出来手机，把刚才拍下来的明信片照片放大到最大，明信片上的字迹娟秀工整而清晰。右下角的那个名字也是横平竖直容易辨认……

夏之繁。

“靠，这人是职业拍花诱拐犯吗？”郑谨一边骂着，一边气冲冲的摔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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