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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第1页）

餐桌上，兄弟俩各自埋头吃饭，周遭很安静，气氛很尴尬。

昨晚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後，兄弟俩到现在爲止都是一句话都没说。他们甚至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能尽量装作什麽也没发生。

丹尼知道，自己必须要先道歉。对亲哥哥出现不伦幻想的是他，当初作出承诺说不会轻举妄动的是他，而现在打破承诺的也是他。但是他真不知道该怎麽道歉，他也害怕看到迪兰的反应。

因爲这次，他隐约感觉有些不一样，迪兰这一反常态的安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阴沉可怕。以前的迪兰，无论再棘手的事情，都很快会找到正面的观点。而这次，已经一整天了，他却依然寡言。

丹尼很懊悔，昨天怎麽就没忍住呢？现在，现在该怎麽办？自己会不会永远失去哥哥的疼爱？一想到这里，丹尼的心几乎就要被绞碎。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这件事必须要讲开。不能让他烂下去，成爲兄弟俩永远的一道隔阂。

哥……对不起。

正在埋头吃饭的迪兰愣了一下，然後假装没听见似的继续吃了起来，头也没擡。吃了两口之後，他再次停住一会儿，平静地扔出一句话，然後继续若无其事地吃下去。

不要提了，吃饭。

这样的反应让丹尼不知道该怎麽办，张了张嘴却什麽也没说，只能埋头于餐桌。

吃完了饭，迪兰把兄弟俩的碗收起来，端进厨房洗碗。丹尼本想帮忙，但是擡头看见迪兰冷淡的侧脸，心中害怕，最终坐了回去。

他自认爲是哥哥肚子里的蛔虫，然而此刻，哥哥的心思他完全无法掌握。这让他非常惶恐。

突然，厨房传来一阵噼啪的破碎声，接着传来一声低沉的怒骂。

干！

丹尼震惊地望向厨房的方向，不可思议地呆住了一会儿：刚才，刚才是迪兰的声音吗？发生什麽事了竟然能让温和的哥哥骂脏话？！他反应过来之後，立刻三两步跑到厨房。

洗碗池里，好几个盘子被摔碎了，看样子是拿滑了。但是更触目惊心的是迪兰右手虎口处到前臂拉开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致使他整条肌壮的前臂和轻微颤抖的右手都被染得赤红。血液从指尖如同小溪一般低落进入洗碗池，滴落在破碎的盘子上。

丹尼整个人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久久没有反应。他看着哥哥的鲜血从伤口中喷出，如同一幅幅静止的画面，一时间竟无法意识到发生了什麽，全身都无法动弹。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了一点，他一擡头，却再次愣住：迪兰皱着眉，怒目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眼里竟然已泛出血丝，却丝毫没有动静。没有试图止血，没有移动，就只是狠狠瞪着自己的伤口。

这场景，让丹尼莫名地害怕。说不上来爲什麽，但是就是很害怕很害怕。他连忙冲上前去，顺手扯下冰箱上的厚纸巾，抓住了哥哥健壮的臂膀便要将纸巾往伤口上按上去。

当丹尼的手抓住了迪兰的臂膀时，迪兰整个壮硕的身躯便抖了一下。还没等丹尼把纸巾按在哥哥的伤口上，迪兰便猛地一挥手，力气大得让丹尼差点摔倒，向後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别碰我！！！

迪兰的怒吼声震得整个厨房的餐具当当作响，他的鲜血从手臂的伤口处被甩了出去，溅洒在厨房的地板上，冰箱上，墙壁上，还有弟弟的身上及脸上。

情绪失控的猛男此刻的表情凶猛而狰狞，那张英俊的脸痛苦地扭曲，有如地狱深渊中饱受煎熬的恶魔一般，痛苦，委屈，愤怒，诱人而危险。他的眉头紧皱，怒瞪的双眼中布满血丝，性感丰厚的嘴唇微微颤抖。迪兰怒瞪的双眼和丹尼讶异的眼神对撞，两人心中都是一阵。

丹尼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哥哥这愤怒的眼神让他明白了什麽。这是哥哥心中的痛苦和压抑，而全都是自己造成的。是他，是他让哥哥失控了，受伤了，爆发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行动是怎麽完成的，也不知道整个晚上是怎麽度过的。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地默默从厨房转身，眼神空洞地缓缓走回房间，坐在了床上。脑海里，哥哥的怒吼一次一次重播，鲜血溅洒出来一遍，一遍，又一遍。

而迪兰那愤怒的眼神，在对上了丹尼的眼神之後，也猛地愣住了。他的表情从愤怒消退成了惊愕和後悔，然而此刻已经晚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伤害就已经造成了，迪兰眼看着弟弟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想要说什麽，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微微皱眉，盯着自己手臂上依然淌血的伤口，久久没有动静。

一切都太晚了，一切的一切都毁了。长久的努力，年复一年的压抑和忍让，这麽多年建立起来的堡垒，全毁了。

事到如今，兄弟俩乱伦已成事实，那麽这些年来自己每天躲在车上解决生理问题是爲了什麽？努力地保持着正常的兄弟距离是爲了什麽？自己试图带给弟弟的保护和指导算什麽？还是说，从一开始这些都压根什麽都不是？

迪兰发现自己的内心有些坏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年复一年的默默忍让和期待终于让它变质，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如同困兽一般，万念俱灰的同时充满了哀怨。他的想法开始一步步迈入黑暗：也许，从头到尾丹尼那小家夥就是在玩弄他这个哥哥。也许丹尼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肉体，一个无需灵魂的崇拜对象。也许这些年来他努力做好一个哥哥的角色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以爲是，其实一丁点的价值都没有。

鲜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每一滴都是从迪兰的心脏里流出来的。是的，他有些坏掉了。他一定认定了，多年前自己是爲了满足被需要被崇拜的虚荣心，才会对弟弟的越矩行爲一次次地不以爲然，甚至欣然接受。他在理智上认定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这些内疚，一遍一遍侵蚀着他自己的灵魂。此刻疲惫不堪的他，在终于遗失了一直想要努力维持住的规矩之後，真的有些坏掉了。

内疚侵蚀着这个阳光猛男的内心，让它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而扭曲了的心理自顾自地在梦中衍生。是啊，现在迪兰的春梦中已经频频出现丹尼的身影，而他在梦中对弟弟做的事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淫荡，也越来越暴力。或许他也真的有些怨言吧，痛苦聚集了太久，总会找个地方发泄的，比如说迪兰的痛苦就被潜意识地转化到了弟弟的身上。不是很矛盾吗，明明是爲了要保护弟弟，要将他领回正确的方向，明明是因爲弟弟而感到内疚又因爲内疚才让自己那麽痛苦，爲什麽最後的怨愤竟然矛头对准了弟弟呢。这种转化并不在理智控制的范围内，但是迪兰不能用这样的理由来原谅自己。

所以他刚才对弟弟喊出了「别碰我」，因爲他觉得自己已经坏掉了。之後会继续坏下去，可能会更严重，因爲现在连唯一坚持的兄弟伦理也终于被打破了，一切的内疚和痛苦连约束都没有了，径直在他心中乱窜，转化成了各式各样的委屈和愤怒。他现在没有能力保护弟弟了，也没有资格去带领丹尼前往更美好的未来。他不知道该怎麽做。

而这一切，又再那一声怒吼之後变得覆水难收。怎麽办，怎麽办？老天爷要让他们兄弟俩互相折磨到什麽时候？

迪兰感觉稍微有些乏力，血液已经流失太多了。这时他心中忽然浮出一个想法：如果自己就这麽失血而死，是不是一切都轻松了？

就在这时，丹尼走进了厨房，脚步有些急促，却又有些犹豫。他手上提着医药箱和纱布，低着头，故意躲开哥哥的眼神，也什麽话都没说。丹尼走到了迪兰身边，撕下纱布，准备开始缠绕处理哥哥的伤口。然而这时，他又停了下来，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是害怕？是难过？过了一会儿，他将纱布缓缓放在了桌子上，迟疑片刻，转头便离开了厨房。从头至尾，他都没敢看迪兰一眼，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迪兰看着弟弟这一系列的举动，也不知道该说什麽，该做什麽。等到丹尼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他才若有所思地缓缓拿起了纱布，开始包紮自己的伤口。

他想，自己一定是破罐破摔了。真是恶劣。

不对，迪兰忽然想，不对。他还没有破罐破摔。破罐破摔是一种解脱，是一种应对，这个带有贬义的词语此刻好像一道圣光一般令他豁然开朗。

是该破罐破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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