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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第6页)

我梦到多年之后,我又一次回到了国内。我怀着忧伤的心情来到故地找寻尘封的记忆……

那条街上的梧桐树已经遮天蔽日了……走在由秋黄的落叶铺成的记忆之路上,我感慨万千……

那个拐角前的红绿灯还是只有短短的十秒钟,我想起每次过这个街口都要一路小跑,我不只一次对一个人抱怨过这件事,可是她却说:宁可再短五秒……

这条街上的旧墙已经藓迹斑斑,每一块红砖都有数不清的指纹,从每块砖的缝隙里,我仿佛还能听到一声声清脆的笑音……有一个声音……让我非常耳熟……

「刘志!」……我的心猛然一阵……然而当我回首……萧瑟的街道却空无一人……

风中的气味还是那么熟悉……每年这个时候,一股独特的味道都会随着西南风吹到我的脸上。我以前很喜欢这个味道,有一些清爽,又有一些浪漫……以前曾经有人告诉我,这是桂花的味道。可是我不相信……因为我从来没见到过桂花,我只记得在风中有一个人……她的身上随风散发出阵阵清香……

我已经离开的太久了……走的太远了……这里已经不再有我认识的人了……

我曾以为这里的一切都会属于我们……我们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那石阶上或许还留着曾经那个人的脚印……那颗树上或许还刻着曾经那个人的名字……那个屋檐下或许还住着曾经的那两只喜鹊……

有几个孩子从我身旁跑过……我才发现我从未看过自己的背影……是啊……

每个人都专心的只顾向看前……有谁真正知道自己背后是什么样子呢?……他们跑得并不快……但是他们却笑的很开心……但我知道……有一天……他们会越跑越快……他们会甩开身边的同伴……他们会收起曾经的笑颜……

我站在了一株银杏树下……这棵树还不大的时候,我就认识它了……我很感激它……我曾经在这棵树下躲过风,避过雨……也曾抱着它,许过愿……如今它已经长大了,而我也逐渐苍老了……

在这颗树下曾有一首美丽的旋律……那是KanonundGigueinD……那琴音幽婉清脆,声声入耳……琴键轻轻弹动,音符跟着起止跳跃……那是一双白娟一样的玉手……那是十根柔波一样的纤指……我记得这树下曾有一个人……她曾仰起头……看这漫天飞扬的花叶……看这金风素锦的伤秋……

看着……看着……我也跟着随风飘落了……飘落在了她的肩头……她的发梢……和她温柔的心上……

……

她的脸还是那么美,她的眼还是那么亮,她的唇还是那么软,她的发还是那么柔……

她已嫁人多年……可时间却像是明白她的忧伤似的也不忍去伤害她……她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有些劳累……但是她仍然美的让人心疼……

他的丈夫再一次给了她一记耳光……因为她不愿对他笑……因为她总是偷偷地哭泣……

她的怀里抱着的……应该是他们的孩子……这孩子白白净净的很像他妈妈……那可爱的小脸和妈妈的乳房一样柔嫩……他的小手轻轻地在妈妈脸上磨蹭……

想帮妈妈擦去脸上的泪痕……

这个家几乎看起来破败不堪……随地乱扔的垃圾以及随意丢弃的衣服遮盖了它本来的面貌……桌子上是散落的碗筷……是干结的残渣……只有一个白色的瓷碗,放在桌子的一角看起来纯洁无瑕……那碗里的热水温着孩子的母乳……

这个家的男人突然又折了回来……他在家里四处翻找……四处寻觅……

他冲着她大声吼叫……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她哀怨的用泪眼看着男人……把孩子抱在自己的玉颈上,轻轻用她柔美的脸温存的抚慰着孩子……

她胸前的衣服,被来不及整理乳房的奶水打湿了……她的止不住的眼泪把紧缩并拢的膝盖也打湿了……她对着男人微微摇着头……她凄美的表情让人心碎……

男人抢过孩子……随手仍在了床上……她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不住地哭泣着……哀求着……

男人又给了她一巴掌……她的两个脸颊鲜红中夹着青白……她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她的发散落在全身……可是却不足以遮盖她的伤痛……

男人从床底翻出了几张颜色不一的钞票……她甩着沾血的乱发……扑跪在男人的胯下……她把自己被打的娇艳通红的嫩脸伏在男人的裆部……她着急的想要解开男人的腰带……她的玉手打着哆嗦……她的泪眼满是惊恐……

男人又一次将她打翻在地……临走的时候对着她的血染的脸……吐了一口浓痰……

这是她小心藏起的……孩子最后的奶粉钱……她嘴角的血混着浓痰流到了她枕着的枯瘦胳膊上……她……哭的伤心欲绝……

我看着她的样子……我也痛不欲生……我多想捧着她的脸……为她抚慰伤痛……为她擦干泪痕……为她抹去血迹……

可是我……我不过是一片凋零的银杏啊……我不求伴她终身……只愿与她片刻相随……可如今我落在她的身上……却只能随她一起枯萎……

……

「哥哥!……你这个懒虫……该起床了……哦……原来你都起来了啊……妈妈叫我们吃饭呢……」

「嗯??……哥哥……你……你怎么又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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