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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严府203（第1页）

范凌恒闻言如释重负，用刀尖在指尖上一刺，终于扎出了一点血，滴进酒碗里，便双手接过来，饮一口递给毛海峰。

毛海峰饮一口，这便算是歃血为盟了。

至于范凌孟，都是范家人，而且范凌恒明显是话事人，所以有一人见血就可以了。

盟成，关系自然与之前大不相同，毛海峰也敢提出最关心的了问题：“大人，眼下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办？”

范凌恒拉开轿帘，谨慎的朝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朝两人挥了挥手轻声道：“且附耳来……”

于是，范凌孟和毛海峰身子向前凑，三人挤作一团。

不多时，范凌孟已满脸冷汗，毛海峰也寒毛战栗，此时六月的中午艳阳高照，热的行人满头大汗，可轿中仿佛与外面与世隔绝一般，冰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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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阁老去年过了八十大寿，放在哪个时代，也是货真价实的高寿了，让一直等着参加他追悼会的徐阁老，已经开始怀疑，到底会是谁参加谁的。

但时间对生命的侵蚀，是谁也无法抗拒的，严阁老是真的老了，眼睛花得看不清文件，手一提笔就微微发抖，走路必须有人搀扶，听也听不太清了，生活都不能自理。

尤其是每逢阴天下雨，更是浑身的关节都又胀又痛，辗转反侧，整夜难眠。

昨儿白天还响晴薄日的，但严阁老还是根据自己的身体反应，预言道：“要变天了……”

果然到了晚上，刮了一阵风，黑云上来，便开始下雨了。

严阁老又被折磨的整宿未眠，四个江南小丫鬟为他揉了一宿，到了天快亮，这才刚刚进入梦乡。

谁知刚睡着，却又被‘笃、笃……’的一阵敲门声吵醒。

“怎么了？”严嵩从睡梦中惊醒，让丫鬟扶着坐起来道：“现在几时了？”

外面响起老管家严年的声音：“老爷，已经辰时中了，宫里黄公公来了”

听了前半句，严嵩的心一松，但听完后半句，又一下子紧张起来道：“哪个黄公公？”

“是黄锦黄总管。”严年在门外躬着身子，小声答道。

在说道‘黄公公’三个字时，那口气更是温和轻柔，恭敬有加。

要说这严年可是个人物，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他这个严府大总管，在外人面前那派头是极大的。而那些贱骨头官员，但凡是想升官晋爵，想依附严家的官员，无不竞相媚奉，甚至不敢直呼其名，而媚称其为‘萼山先生’，就连尚书侍郎这样的高官，也不例外，真是可悲可叹。

但此总管见彼总管，还是没法比的。

人家黄锦是司礼监的掌印，皇帝身边的老人，跟严嵩都要平起平坐，他一个阁臣家奴安敢比肩？

这些趋炎附势之人，最是欺软怕硬，所以一提到黄总管的名字，严年的声音中都带着柔媚，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表示其尊敬一般。

听说是黄锦来了，严嵩顿时清醒过来，赶紧命人给自己更衣，心里更是飞快的寻思起来——这黄锦可是大内总管，平时总是在皇上身边待着，嘉靖若有旨意，最多也就是让冯保过来跑一趟，可从来没劳动过他的大驾。

现在辰时，黄锦来了，显然是一早等着，开宫门便出来的……这绝对是不合常理的，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他如此着急呢？

严嵩越想越觉着不踏实，脸都顾不得洗，便揉着惺忪的眼睛，让人扶着出来见黄锦。

严府的会客厅中，黄锦倒背着手，观赏着墙上悬挂着的一幅横幅，只看那遒劲方正的字体，便知道这是严阁老的得意之作，曰：“无端世路绕羊肠，偶以疏懒得自藏。种竹旋添驯鹤径，买山聊起读书堂。开窗古木萧萧籁，隐几寒花寂寂香。莫笑野人生计少，濯缨随处有沧浪。”

在诗文边上，还有数行小字的注释，说是‘因祖父、母亲先后去逝，他按制须丁忧，但守制期满后，因为奸臣当道、君子避之，他便以‘养疴’为由，不再起复做官。

并于正德四年秋，把家从界桥村迁到分宜县城，借居当时闲置的‘视学之堂’的东楼，把它辟为读书园，名之曰‘东堂’，开始‘钤山隐读’生涯，这首诗与另外的一首，合称‘东堂新成二首’，便是那个时候做成的，用来纪念并明志。

如此一首好诗，疏朗，散淡，恬适，自然，用典熨贴不露痕迹，于精简处现典雅，在随意间显大气，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一位品性高洁的雅士，却根本没法和结党营私、权势熏天的严阁老联系在一起。

“正德四年……”黄锦心中一算，那时的严嵩还不满三十岁呢，作这首诗时，定然不会想到，自己会变成这番模样？获得如此权柄吧？

若是那时的严嵩生在现在，不知会不会再次弃官回家呢？

‘呵，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可能放弃如此地位吧？’

黄锦正在摇头感叹，便听到有沉重的呼吸声，在门外响起，于是黄锦便故意大声道：“好诗好字好文士啊！”

严嵩正好进门，闻言老脸笑开了花道：“年轻时候的无病呻吟、胡乱涂鸦，现在挂着不过是聊以回味罢了，倒让黄公公见笑了。”看来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德行，与当时已经差之千里了。

黄锦摇摇头，一脸感慨道：“早听闻阁老是诗词书法的大家，可咱家除了您老写的青词，今儿还是第一次见呢，果然是闻名不见面啊！原来在几十年前，阁老便已经在文坛独领风骚了。”

严嵩闻言笑得更灿烂道：“公公别再夸了，再夸的话，老朽都要飞到梁上去了。”

面上虽笑，可他紧张的心情，没有丝毫舒缓。

因为他很清楚，嘉靖身边的大总管清晨造访，绝不是来欣赏他的书法的，所以他一直在细心观察着黄锦的面庞，希望通过细微的变化，寻找到一点儿吉凶的底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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