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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家国（四十六）

有道是温柔乡是英雄冢，有了周世铭在鲖城，莫敌还真是过上了休闲好生活。周世铭理财是把好手，她把从庐江带回来的法币提出二十万作为运营资金，剩下的作为其他费用。二十万派出二十个小组，一组带上一万法币，要求不高，在一周之内，交回一万五千老头票就算完成任务，如果超额完成，则按照一比一回收。二十个小组成员顿时激情万丈，认为必须大大超额。一周后回来，最多的一个小组竟然带回了二万一千二百元，最后的一个小组也带回了一万八千元。周世铭一一登记，容后兑现，把收上来的老头票一统计，三十八万一千百元多元，让盘龙亲自去了一趟庐江，第二天便提回了四十多万法币。莫敌从立煌开完会回来，才知道，自己只是出去开了个小会，便已经成为小有财产的富人了。

有钱的日子真好！

冬小麦收割了，天下了几场雨，黄河水越发的浩淼，莫敌去黄河边看了好几次，每次都被这无边无际的黄河水所震憾，难民在泉河边上帮忙垒堤，不让黄河水再往南边漫延。有了钱，李少浩想扩大2纵队的人数，打算从难民中招人，莫敌却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与其把一些农民练成兵，还不如去汝南张启璜那里釜底抽薪，和平建国军的士兵再差也比难民强。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前在阳埠反正的和平建国军俘虏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团体，他们中大多数是张岚峰的西北军，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张岚峰，是冯玉祥的外甥女婿，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后，在冯玉祥部任炮兵团长、军官学校校长，1931年再入日本早稻田大学研究经济，成为日本特务。抗战战火一起，便担任豫东招抚使，伪第一军军长。汪伪政府成立时，出任和平建国军第一军军长、第二集团军总司令，他因为冯玉祥的关系，招降了大量走投无路的西北军，一度把第二集团军扩大到八万多人，成为河南省伪军最大的力量，日军占领河南后，张岚峰部自觉成为驻屯军的角色。张启璜是张岚峰的族侄，很得其重视，委以重任，占据平汉线通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兵源军饷费用从来不用担心，张启璜也算是太子爷的角色。上一次损兵折财，张启璜去到商丘向张岚峰一哭泣，所有问题全部解决。按照周骊鸣的说法，又给我们弄来了足够的兵员。

因为在莫敌部当兵，不仅轻松，而且有饷，反正的和平建国军认为找到了自己最心爽的部队。钟良告诉他们，回去招老兄弟过来，招回十人当班长，招回三十人当排长，招回一百人，连长必须的。仅仅八天时间，钟良的第三支队就从七百人直线上升为一千三百人。为了养活这一千多人，钟良把触手延伸到新蔡和平舆全境。至于汝南的张启璜，已经完全沦落为运输大队长的角色，钟良几次与他约会见面，套购粮食，采购紧俏物品，包括燃油和药品。

六七两个月，莫敌的防区扩大了一倍不止，骑二军随着汤军团南下，把光州一线交给了莫敌，为了回强防御，朱从礼支队迁到了乌龙集。而之前骑二军军部所在地光州则被王林占据。王林与莫敌一样，也一直在动平汉线的脑筋，他与莫敌相比，最大的优势在于人数，一个团两千多人，比2纵队一个纵队的人还要多。他们之间没有兵员冲突，莫敌喜欢打伪军的主意，王林则喜欢打难民的主意，他们讲究根正苗红，不喜欢有历史污点的人。

长衡大战进行得如火如荼，八月七日，衡阳失守，守将方先觉率部投降。

衡阳失守消息传来，莫敌正在古城护城河边一间茶寮喝茶，鲖城古城的南护城河十分宽阔，城墙之下，数棵古树，遮天蔽日，身处其中，很有古意。有同好者在城墙边搭了一间简陋的草寮，放了几张方凳便成了茶室。莫敌去了两次后，便深深爱上了这种悠闲的感觉，钟鼎鼐最是多事，把从汝南日资商会弄回来的几套红木椅寄放在茶寮，成了莫敌的专座。每次莫敌去到茶寮，茶博士便会把专座摆好，然后奉上好茶。

五月鸣蜩，六月精阳，七月流火，八月未央，最是一年的盛夏，能够有这样一个避暑的所在，莫敌很知足。今天，莫敌夫妻又来到了这里，茶博士把莫敌的专座放在临近水边的树荫下，阳光映进水面，再把光波折射到树荫里，更有梦幻的感觉，周世铭第一次来，便爱上了这种感觉。之后，她经常带着帐本来这里算帐，只说是这里清静雅致，清神醒脑。

“福哥，这次是第六次兑币了，盘龙转告罗卫的话，只说南京的兑率有些下降，之前的一比一点五估计达不到，最多能够兑换到一比一点二，你说罗卫说的是真的吗？”周世铭问，女人小心眼，总是担心有人从中黑了她的钱。

“如果罗卫说的是真的，那就有可能是陆作相说了假话。”莫敌笑着说：“如果他们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那就说明重庆政府的经济出现了问题。法币没有那么值钱了！”

“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我们怎么办？”听了莫敌的话，周世铭才知道真正应该担心的所在。

“走一步算一步，我们现在在这边的利润还不错，哪怕在南京一比一兑换，我们还有利可图，到了这边也不赚钱时，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莫敌说：“我连在阜阳能够呆多久都不敢计划，就别说那些太长远的了。”

“福哥你会离开这里吗？”周世铭不解的问，有人在一个防区一呆就是十年八年，莫敌好象除了在岳西呆的时间久一些，在别的地方呆的时间都不长，周世铭不知道为什么。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日军占领了衡阳，肯定是兵分三路，一路往南，打通粤汉线，一条往西，杀向湘西芷江，一条向西南，沿湘桂铁路杀进广西。”莫敌说：“我总觉得，会不会把我们这些广西部队抽调回广西去防守，毕竟是老窝，不容有失。”

“不会吧，我们这么远！”周世铭也担心的说：“福哥，就算日本人打到了桂林，应该也不会打到百寿去吧？”

“应该不会。”莫敌笑着说：“日本人只会沿着铁路线进军，离开了铁路线，他们会迷路的。百寿那地方，去太多的人不可能，去太少的人，估计不够我小叔他们打的。”

周世铭点点头，他见过莫敌的小叔，那是个侠客式的人物，每天在永宁州跟一群同好者行侠仗义，有人叫他们义士，也有人叫他们土匪。“最好不要打进我们广西，兵灾烽火总是百姓遭殃。”

听到周世铭说我们广西，莫敌笑了，自己家里这位，去了一年多的桂林，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桂林人，学了一口地道的桂林腔，还会讲一口不错的百寿土话，跟莫敌家人交流，一般人听不出来她是外地媳妇。看到她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莫敌打趣说，如果要调我们回去御敌，你跟不跟我回去？周世铭想了想，说，我不回去，我还在这里做生意，等你从广西打完仗回来，我肯定已经赚了很多的钱，足够给你的士兵们发饷发红包。莫敌大笑，告诉周世铭，我的士兵，不应该由你来发军饷和红包。军饷和红包，那是国家的事。如果我不在，你也不要做这门生意，这门生意太偏门，太暴利，不是能够长久的。

夫妻俩信口说着，陪着他们的，只有树上的蝉鸣，茶博士知道，莫长官有吩咐，不叫不靠近，有事也别打扰，除了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钟鼎鼐。

钟鼎鼐拿着电报，骑着自行车，从城门洞里冲出，远远就叫了起来：“老大，急电！”

莫敌回头看了一眼，从茶盘里拿出一个茶杯，给钟鼎鼐斟上，说：“有多急，日本人打下衡阳了？”

“你怎么知道？”钟鼎鼐楞了一下，还真被莫敌给猜中了。

“打了四十多天了，还打不下，横山勇该切腹了。”莫敌伸手从钟鼎鼐手里接过电报，看了一眼，扔在一边。果然如此。

“衡阳被围第二十天的时候，我就预计要被打下，又守了二十天，很了不起。”莫敌说，还在二十多天前，莫敌就预感到衡阳失守，因为消极作战情况已经十分明显，高级将领都有张光玮在立煌所说的同样想法，企图保存实力，出工不出力。衡阳守军虽一再电促外围部队前往解围，但除黄涛第62军、李天霞第100军和王甲本第79军先后进至衡阳郊区或外围外，其他部队均未到达衡阳附近。特别是湘江以东的各军，根本没有向衡阳方面作出任何积极的行动，一直徘徊于萍乡至茶陵地区。即使进攻，也只是进行了一些无关痛痒之攻击。

只是有一点让莫敌感觉到意外：“方先觉投降？不太可能吧。这可是黄埔三期的天子门生，不成功则成仁，投降，这可给校长大人打脸了。”

“据说是自杀未遂。”钟鼎鼐说：“被手下挟持，与日军协商停战。第十军死伤太过，人人带伤，已无作战之力。日军第11军司令部派遣情报参谋竹内实孝少佐前往第十军军部接洽停战，要第十军让出衡阳，任其撤退。方军长被日军68师团扣押，以一命换数千伤兵性命。”

原来如此，虽降不耻，莫敌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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